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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汉语研究

论朝鲜词文学不发达的成因

诗与词是中国古代文学的艺术瑰宝,在邻邦朝鲜汉诗取得了辉煌的成就,与诗相比,词却黯然失色。据韩国柳己洙统计,从高丽朝(918)至李朝末年800多年间共出现171位词人,约1 250首词作,[1]词作总量还不及朝鲜古代一个多产诗人的诗作数量,与诗人和诗总数相比更是相差悬殊。正如申光汉所说“吾东人鲜有作词者”[2]。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本文试进行探讨。

一、古汉语习得难度大

朝鲜词创作相对逊色,最重要原因是朝鲜文人对古汉语学习理解非常困难。古代朝鲜人学习汉语存在许多障碍。秦汉时期,汉字传入朝鲜半岛,此后,汉语一直是朝鲜历代王朝的官方用语。汉字具备形、音、义三大要素,在朝鲜初期输入汉字时,朝鲜的汉字曾充分反映了中国汉字原音的特性,随着岁月的流逝及语言的本土化,朝鲜汉字逐渐在音韵构造上产生了同化或者变容,最终形成朝鲜独特的汉字音韵体系。朝鲜语言学家、《东国正韵》的编写者之一申叔舟认为,朝鲜人学汉语的主要障碍有四个方面:

字母之变:溪母之字太半入于见母,即将溪母字混淆为见母字;

七音之变:溪母之字或入于晓母,即将溪母之间混淆为晓母字音;

清浊之变:我国语音,其清浊之变,与中国无异,而于字音独无浊声,岂有此理,此清浊之变也;

四声之变:语音则四声甚明,字音则上去无别,质勿诸韵。宜以端母为终声,而俗用来母,其声徐缓,不宜入声,此四声之变也。[3]12

下面进行具体分析:

(一)清浊与七音之变

朝鲜《训民正音》是以中国中古汉语36个字母为基础,结合朝鲜实际情况,改造、创制朝鲜语语音的。正如《东国正韵》中所说:“吾东方表里山河,自为一区,风气已殊于中国,呼吸岂与华音相合欤!然则语音之所以与中国异者,理之然也。……如东之与冬、江之与阳之类,岂可以韵别而不相通协哉! 且字母之作,谐于声耳,如舌头舌上、唇重唇轻、齿头正齿之类,于我国字音,未可分辨,亦当因其自然,何必泥于三十六字乎?”[3]12

我们将中国中古汉语36个字母、《东国正韵》23个字母与《训民正音》字母进行对比,见表1。

由表1可以看出,朝鲜将中国36个字母整合为23个,并全部归类为浊音,然而实际发音中,却以全清音表现出来,出现浊音清化,导致古代朝鲜语语音中无法确立全清韵、次清韵与中国中古音清浊音的对等,使古代朝鲜人不能正确区分“清浊之变”。

(二)韵母之变

古代朝鲜人在学习汉语时,韵母接受出现了复杂变异。这里试举几例:

在中国中古汉音中,声母的种类并未受到拘限,但朝鲜的汉字除了牙音、喉音及若干齿音外,其余各音却失去了其合口性。见表2。

表2 汉语与朝鲜语语音合口性变化对照表类型朝鲜语语音汉语语音东国正韵训蒙字会现代朝音中古汉音现代汉音甲+++++乙+--++丙---+-

如表2所示,在中古汉音里,全部都是具有合口音特征的韵母,甲栏中朝鲜语语音中,仍然保存着中古汉音的合口性,但乙、丙栏已在16世纪以前,转变成开口音。

朝汉语音之间,有等韵特征上的差异。中古汉音中,一等韵和二等韵是有区别的,即一等韵的元音[ɑ]和二等韵的元音[a]是不同的,但在朝鲜语语音体系中是无法辨别的。如表3 所列。

甲栏属于开口一等韵的字,乙栏属于开口二等韵。朝鲜语语音自古迄今,两韵皆用[a]来加以传承,而在汉语语音中,甲栏仍保持开口呼,乙栏中牙音、喉音已经颚化,连韵母也变成了齐齿呼了。

(三)四声之变

中古汉语中的平上去入声传到朝鲜之后,在《东国正韵》中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现将元人黄公略《古今韵会举要》与朝鲜《东国正韵》进行列表比较(仅举部分例证)。见表4。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朝鲜语古音与汉语在清浊、七音、韵母、四声、平仄方面已经存在较大的差异,导致朝鲜词人学到的汉语已经与中国的汉语有所出入。因此著名语言学家成三问慨叹:“十年汉学知何用,今来只得一二语。还乡应未辨银根,弟兄朋友谁相许。”[4]汉学家学了十年汉语说自己“银”“根”不分,虽然有些夸张,却也反映出一个现实,古代朝鲜人学习汉语非常艰难。

二、朝鲜文人理解词文学非常困难

词在文学发展史上是一种特殊的文体,其句子的结构,四声的配合,章法的变化,都与一般的诗歌截然不同。词的四声和平仄运用,比诗更为严格,在词的格律中,平仄之外还要分辨四声。词的用韵,有平仄互叶者,如《西江月》;有平仄换韵者,如《虞美人》;有的只能用入声韵,如《兰陵王》《六丑》。词在四声的运用上,不但变化多,而且极其严格。词的体制,在格式上的变化,要比中国文学史上任何一种文体都复杂。据清谢元淮《填词浅说》统计:“今载在《钦定词谱》者,共八百二十六调,分二千三进二十六体。”[5]并且一个词调之中,又可能有几个不同的词体。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这样说,词是中国古代文体中极高难的。朝鲜古代词人对词文学的认知主要存在诗词不分、用韵不分、平仄不分三个方面的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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